次日大起居,未见梁相,明帝询问宫侍,宫侍奏报道梁相重阳赏花染了风寒。明帝吩咐命太医令秦梦菲前往梁府视疾。宫侍得令而去,朝堂上就开始小声议论了。
“梁相自正月担任主考,这半年来病了四五回了吧?”
“谁说不是哪,梁相今年六十有三了吧?上了年纪的人风寒时热,防不防胜防啊。”
“上回陛下亲征,可是梁相留守京城的,万一梁相病情迁延,陛下这回亲征却让谁留京啊?”
“听说林侯也请缨了,若是林侯不在,这京城里还有没有能主事的人啊?”
江澄听了,甚是忧愁,梁相乃是国之元老,她镇守京城,京城自可太平无虞,若换别人镇守,只怕会有宵小趁机生事啊,他忍不住悄悄看向凤座。
明帝似乎也很忧虑,玉颜上的笑意尽数收了,却也没再谈梁相的事,开始询问工部屯田、司农寺营田、户部民田今年的粮米收成情况。岳飘报道工部今春共招募五万男儿代替士兵耕种屯田,工部屯田粮米与去岁持平;林征报道司农寺今年春夏共招募了二十万男儿开荒垦田,人均垦田二十亩,每亩出米两石,按原本与男儿约定的官四民六分成,司农寺今岁多得粮米三百二十万石;钱文婷奏道今岁西部梓顺和三州夏粮绝收,秋粮因种植较晚亦有所减产,户部民田收入预计要较去岁减少八百万石。
钱文婷奏完,偌大的朝堂瞬间就安静了。眼看着要打仗了,粮米不增反减,谁能欢快得起来?
江澄再次抬眼观察了下明帝,果见玉颜较方才更为不怿,但今岁已经如此,是没什么办法的了,只有着手于来年补救了。他正想出列安慰明帝,便见柳笙奏道:“我朝因春旱粮米减收,当此用兵之际着实令人忧虑,但四国之前皆已秣兵屯粮数载,咱们凰朝的存粮足可支持将士们食用两三年的,请陛下暂宽愁肠。”
柳笙言毕,陈语陌出班奏道:“玄武和白虎的情形比我们更糟,彼二国直到中秋节方才下雨,如今已是遍地饥民了,如果说咱们减产可忧,那她们就是水深火热了,此乃姚天女神授予我凰朝灭彼二国的绝佳时机,陛下断不可错过。”
明帝颔首表示同意,吩咐岳飘和林征来春加大招募男儿垦荒的力度,将今岁粮米直接送往边境太平仓;又命钱文婷督促各地加紧收粮,收粮完毕暂存户部京郊粮仓中。岳、林、钱三人均躬身领旨。
散朝后江澄自往礼部视事,进得衙门就吩咐小吏将他给柳笙的信送往政事堂。小吏走后没多久,高莹就给他递来内侍省的奏请给柳恭太君加徽号的公文。他踌躇了一下,凰朝徽号一般只加于帝后,这柳恭太君虽是明帝甚为尊重的先帝君卿,但既非先帝的皇后,亦非明帝的生父,并没有加徽号的理由,可他也不敢贸然拒绝,柳恭太君乃是柳笙的亲舅舅,明帝一向倚重柳笙,看在柳笙的面子上未必会驳斥的。他想了想道:“咱们先拟几个,把折子送到通进银台司,让陛下定夺吧。”
他和高莹斟酌着拟了端佑、康颐、慈和、昭圣、崇熙几个徽号,高莹又执笔写了折子。忙完了这些他才发现没见到冯兆雪,便问道:“兆雪呢?怎得这么大一会子都不见她?今个儿散朝好像也没看到她。” 冯兆雪在祈雨大典后因祈雨之功升任膳部司郎中,可以参加五日大起居的朝会。
高莹皱眉道:“在膳部房里坐着呢,她今个儿都没去垂拱殿。”
他听了吃惊地问道:“她怎么了?生病了?我去看看。”高莹听了,欲言又止,他暗道此事蹊跷,径往膳部司公事房去看冯兆雪。
他一进公事房就被吓了一跳,冯兆雪原本秀丽端庄的小脸上青一块蓝一块,眼睛浮肿,嘴角破裂,巴掌大的小脸上最起码有五处伤,看伤势虽然用不着包扎,却也肯定疼得不轻。他连忙问道:“兆雪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冯兆雪嘴角抽搐了下,圆着肿破的嘴巴道:“谢谢大人关心属下,属下走路撞到树上了。”
这话糊弄别人也就罢了,他可没这么好蒙,当下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冯兆雪。高莹迈步进来道:“大人别问了,兆雪不想让人知道。”他听了刚要嘱咐冯兆雪好生休养,便听高莹继续道:“她这是被韩公子揍的。”
“啊?你说什么?韩公子?韩公子居然敢对兆雪动手?”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只觉自己听到了一桩极为稀奇的新闻。在姚天从来只有妻主责打夫侍的,几时见过夫侍殴打妻主的?嗯,敢对妻主动手的他好像只见过一回,户部尚书钱文婷的正夫,可那钱正夫追打钱文婷也是雷声大雨点小,看着凶猛,实际上没有一下敢切实落在钱文婷身上的。这韩公子居然出手把冯兆雪揍得鼻青脸肿,这要是让冯兆雪的母父知道了,还不把韩公子给休了啊?
他想了想问道:“冯姨和叔叔知道吗?”
冯兆雪吸气道:“母亲去绍州做知州了,父亲跟她一起走了。”
他听了松了口气,可是看着冯兆雪这么可怜巴巴的,也觉于心不忍,询问道:“韩公子为何打你啊?”
冯兆雪听了委屈兮兮地道:“让莹姐跟大人说吧,属下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