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这么讲,众人自无疑虑,赵玉泽开始和董云飞商量二十三那日几时出宫,带几个侍儿去。安澜则问明帝道:“陛下,祈雨副使的人选定了吗?”
明帝摇头:“姚天毫无下雨的迹象,祈雨不验,祈雨副使按例是要被降一级的,谁肯主动去做这副使啊。”
江澄道:“没有副使也无碍的吧,礼典上也没规定必须得有个副使啊。”
明帝道:“虽然礼典上没有明文规定,可以往祈雨都有副使的,少则两个多则四个,此番祈雨没有副使,祈下雨来也就罢了,祈雨不验的话,只怕会给人以口实啊。”
安澜道:“实在不行陛下便指定一两个品级低点的闲散京朝官充当祈雨副使吧。”
明帝点头,表示听进去了安澜的意见。
酒阑时周衍端着承恩牌进来请示,明帝十分从容地翻了沈知柔的牌子,沈知柔向安澜施礼后,便随着明帝先行离去。冷清泉和陈语易紧跟着告辞,安澜让侍儿们好生打着灯笼送他们俩回去。
一等明帝和两个孕夫离开,林从就不满地道:“澄哥好不容易晋个卿位,陛下居然翻知柔的牌子不翻澄哥的,这也太偏心知柔了吧?”
江澄忙道:“祈雨之前我都得斋戒呢,这怪不得陛下。”
董云飞道:“就算这次有缘故,平时呢,回京不到一个月,知柔承宠没有九回也有八回了吧?”
顾琼接话道:“算上今夜得有十回了。”
安澜正色道:“打住打住,你们俩都是大家公子呢,争这些个,不怕被侍儿笑话。”
顾琼细声细气地道:“话不是这么说啊皇后,大家公子就餐风饮露不用吃饭了?大家公子就该被冷落也不说一个字吗?横竖臣侍几个也没当着陛下的面说,在皇后这里抱怨两句都不行么?”
安澜温言告诫道:“在本宫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给陛下使性子,陛下便是一时恩宠上有厚薄,行事还是很公允的,今个儿果昭仪当众跟知柔争位子,陛下不也没偏着知柔么?陛下这些天翻知柔的牌子勤了些,是觉得知柔正在宜女之年还没生育过,想让他给陛下诞育个公主呢。”
安澜不说这句话也就罢了,安澜此话一出,董云飞的不满就更强烈了:“这么说不在宜女之年的连承宠的资格都没有了?看来我这一年都别想着得宠了,我说呢,初四之后陛下就没翻过我的牌子,我还以为我又怎么惹陛下生气了呢,原来是嫌我不够十八岁。”
顾琼话语如刀:“陛下大概是看臣侍生过皇子了,想着臣侍也没那个福气能再生个公主,自回京后就只去了臣侍殿里一回,看这样子多半以后连这一回也没有了,生不出公主的人哪里还值得陛下浪费恩宠呢?”
江澄听了心中一片刺痛,晋卿位的喜悦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后来安澜又说了什么,赵玉泽和顾琼又各自说了什么,薛恺悦、林从和董云飞又分别说了什么,他都没听到,就那么傻乎乎地站着,又晕乎乎地向安澜施礼离开麟趾殿。
他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回丽云殿,进殿后听得绍儿道:“敏君殿下好,殿下怎得这么晚过我们这边来?”
他回头一看,见赵玉泽已经随他进了殿,赵玉泽冲绍儿道:“给你家主子倒杯凉茶来。”绍儿听话地去了。他傻傻地站在殿里,不甚明白地看着赵玉泽。
赵玉泽有些焦急地道:“澄澄你别听皇后和怡卿的,他俩那是因为管理六宫的权力互相较劲呢,陛下也不是那样凉薄的女儿,这几天的事都怪我,知柔四月里恩宠太盛,人人都说他要超过我了,我一时忍不住,想和他别个苗头,就跟他私底下比着笼络陛下,陛下被我和知柔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又赶上外面一连串的婚礼,陛下里外忙活,一时间顾不上大家也是有的。我今儿早上已经跟陛下认过错了,陛下也说以后不会独宠知柔的。”
他听了点点头,可是脑中仍是晕晕的,赵玉泽看得摇头,对乔儿道:“陛下此时多半还没就寝,你去趟暖香殿,就说我在这呢,景卿不舒服,请陛下过来一趟。”
他听了觉得头脑豁然清明了,忙出言拦阻乔儿道:“不要去。”
赵玉泽点头:“看来是缓过来了,澄澄今个儿早些睡,我明个儿一早派人去暖香殿,请陛下过来看你。”
他点头,赵玉泽又嘱咐了绍儿和乔儿几句,方才回凝晖殿去。
次日乃是休沐,他刚用完早膳,便见明帝掀帘子进来了,他忙站起来迎接道:“臣侍见过陛下。”明帝一挥手将乔儿和绍儿都赶了出去,伸胳膊抱住了他,轻声道:“朕一向多情,不会独宠一两个的,这些天没过来卿这边,真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自初三那日提及祈雨,朕就想着梁相和柳相都不能去,祈雨之任必落在卿身上,朕存了这份心思,就没敢过来扰卿斋戒,朕不能跟女神抢男儿啊。”
明帝开始讲时他尚不觉怎样,后面便忍不住笑道:“陛下这叫什么话,哪有把自家夫侍往女神那边推的?”
明帝忙道:“朕错了,朕错了,卿是朕的君卿,只能是朕一个人的夫侍,管他什么女神不女神,朕的夫侍朕先宠了再说。”说着便要揽着他进内殿。
他皱眉,忙闪到一边道:“好不容易斋戒了这么多天了,岂能功亏一篑?”
明帝叹气,收了玩笑的神色,拉过他的手,将他抱坐在宝座上,认真地道:“朕这些天真觉得对不住卿,早知道礼部尚书要祈雨,朕就该让郑卿在礼部尚书位置上多干半年。卿好不容易做到一部之长,却要因这鬼神之事罢职,朕都替卿委屈得慌。”
他夜里翻来覆去思量了一宿,此时已经释然了:“陛下不要这样讲,吃得咸鱼抵得渴,祈雨就是礼部尚书的大考,臣侍既然做了这个位置,自然就要接受这样的考验,虽说看样子多半是要失败的,但臣侍相信这一年来陛下已经足够了解臣侍了,不会弃置了臣侍的,只要陛下不让臣侍彻底离开朝堂,不管给臣侍安排个什么职位,臣侍都能继续为国效力的。”
明帝将他往怀中揽了揽,道:“像卿这样又勤勉又正派的,凰朝虽然不是绝无仅有,却也不是一抓一大把,朕又不傻,怎么舍得让卿闲置呢?只是,哎,让卿去祈雨,朕终究有一种欺负孤弱男儿的罪恶感。”
他靠在明帝肩上,软软地道:“说不定姚天女神也这么想呢,一个不忍心就把雨给臣侍降了呢?”
明帝叹息道:“这终究是不敢奢求的,求人不如求己,天助不如自助,明日早朝朕让苏卿去西部州郡赈灾去。”
他十分赞同,却也提出自己的担忧:“京中储粮也不算多了,若从京中运粮过去,一时费时费力,二来京城缺粮又需调运地方的粮食解急,不如让阿澈带足了银票去西部购买富商大户的粮食。”
明帝蹭蹭他的额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就怕西部大户囤积居奇,不肯售卖啊。”
他想了想道:“灾荒年月枉顾人命囤积居奇,理当严惩,陛下赐阿澈一把上方剑,阿澈必能料理了那些勒粮不售之人。”
明帝“嗯”了一声,偏头蹭蹭他的脸颊道:“朕难得来一趟,别谈公务了吧?”
他闻言便住口不谈。明帝静静地拥着他,也不说话,他并不知道明帝在想什么,但是这个宝座坐一个人有余,坐两个人却有些窄,他整个人斜靠在明帝身上,竟是少有的满足与安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