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浴佛节。
江陵一带最为富庶的地方除了陆川城不做他想,城外不出二里地的云雾山上有座香火鼎盛的金云寺,不少想求神拜佛的外乡人也慕名而来。
无相门前有一条由一千零八五层石阶造的佛道,按照规矩需得提前斋戒半月,走时七步一叩首,故而少见行人,只有三两打扫落叶的僧人。
这日一早就有个小沙弥等在门前,探着脑袋四处张望。
扫地的僧人不解,问他:“明悟,你在这做什么?”
小沙弥也不知:“师傅只说今日有客来,让我等一等。”
问话的僧人还待开口,有同伴眼尖,瞥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朝上走,推了他一下示意他看。
来的是个形容奇怪的少年,个子不高,身上穿着一件大了许多的灰白袍子,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
少年走得不快,脚步看着轻飘飘的却又每一步都踏得稳当。
到了近处才看清他的模样,面色苍白,但生得十分好看,额上已经有血丝沁出来。
扫地的僧人避开到两旁站着,约摸过一刻钟他才走到头。
等了许久的小沙弥第一次见走完这条道面色不改的人,有些愣。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挠着头道:“施主请跟我来。”
穿过无相门,往里绕过廊院,一直走到禅室前小沙弥才停下,手朝前指:“师傅在里面等。”
少年道了谢,推门进去,迎面扑来一阵浓郁的檀木香。
花白胡子的老方丈慈眉善目,手里攥着念珠,一见他就问:“施主来此求的什么?”
少年合掌道了句佛号,跪坐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不答反问:“阿宁愚昧,有一惑不得其解,求问大师。”
老方丈斟了一杯茶递给他:“但说无妨。”
阿宁接过茶杯却不饮,看着方丈问道:“都说佛门慈悲,若是佛祖见到世人有难,救是不救?”
方丈拨着念珠,眼里了然:“若世人无故受苦佛祖自然是不忍,可生死之事早有命数,如何救得?施主莫要强求。”
阿宁闭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许久才睁开,哑声道:“非我强求,只是这世上之事本就难断言是对是错,路边乞儿尚且知道挣扎求生,您又何必偏执着于所谓命数。”
阿宁说到这顿了一下,将杯中的茶水饮尽,才继续道:“况且我只是想把原本该是他的还给他,还望您成全。”
老方丈摇头,叹了声:“罢了罢了,施主还请七日后再来。”
“多谢您。”
阿宁放下空杯,起身郑重拜了一礼,朝禅院外走去。
方丈在门开的那一刻喊住了他:“你可知凡事都避不开因果二字,有得必有失。”
外头天色正好,比刚来时亮了不少,阿宁顿住,抬头望了望天,最后也只道了句告辞,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