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沅得知褚昭将裴清扬送回来之后,就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清扬的眼光不错,可褚昭还是欠些火候,要好好敲打敲打。
还有一些事情也是时候该问问褚昭了……
九曲回廊,曲径通幽。裴沅在自家花园里的木桥上散步,见褚昭走过来朝他淡然一笑。
褚昭快步走到裴沅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了声:“先生。”
裴沅冲褚昭点了点头:“众如,陪老夫走走。”
褚昭点了点头,默默的跟上裴沅。
“众如,你日后有何打算?”
“不瞒先生说,学生不知。”褚昭闷声回话。
“可还是放不下?”裴沅回头询问褚昭,“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是多少读书人毕生的梦,可是走仕途,入朝堂,又何尝如意顺遂。”
褚昭淡淡的答了个:“是。”
裴沅知他还是没有解开心结,也不强求,笑言:“走,我们俩去望竹亭里喝上几杯。”
裴沅致仕以后就回到随阳买下了这处宅院,收拾的那是小桥流水,亭台轩榭样样俱全。虽然园子不大,但也颇有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正所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裴沅也算是风雅之人,特意在原本就不大的后花园里留了块地方种了几株竹子,还在小竹林的对面修了座亭子,就取名望竹亭。
裴沅和褚昭一同进了望竹亭,里面已经提前备好了热酒和小菜。
这是褚昭第一次单独和裴沅在一起喝酒,心里还是有几分拘谨,裴沅却是毫不在意,一口气连饮几杯,边喝边埋怨:“清扬这个丫头统共就酿了五坛苗离醉,前几天让柏谦那个小子顺走了一坛,她又心心念念的给你留下一坛。她就是不想着多给我这个当爹的留几坛好酒。”
“先生,您错怪师妹了,那坛酒是我托修文向师妹讨要的。”褚昭笑着解释道。
“呵,你小子现在就开始帮着清扬那个鬼丫头说话。”裴沅揶揄道。
褚昭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众如,你可知这酒为何叫做苗离醉。”
“这酒初名离醉,因为是苗疆特有,传入中原后才被称作苗离醉。”
“是啊!苗疆特有的东西。”裴沅幽幽一叹,“那你有没有问过清扬,她为什么会酿苗离醉?”
“没问过。”褚昭轻叹一声。
当年重阳节,清扬师妹请他们众多师兄弟喝酒。褚昭不识货,开始以为只是普通的清酒,还是蒋岷和他们说这是苗□□有的苗离醉,一般的酒楼都不一定有的卖。清扬师妹每年都会酿上几坛,先生特别宝贝。也只有在重阳节的时候师妹才舍得拿出一坛来请他们这些师兄弟喝几杯。当时柏谦还嘴欠的问了句:“这可是一般的酒师父都不一定能酿出来的美酒,不知师妹你是哪位酿酒大师的高徒啊?”
裴清扬笑骂一声:“把这么好的酒给你喝,也赌不上你这张嘴。不想喝就别喝,别在这给我挑三挑四。”
柏谦被呛了个大红脸,猛咳一阵,边咳嗽边说:“师妹我错了,您老人家高抬贵手,让我喝一杯吧!”
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在大笑声中大家把这个“师妹酿酒技艺师承何人”的问题忘了个一干二净。
褚昭后来不是没有好奇过,可他知道小师妹不想说。清扬不说自然是有她的苦衷,又何苦为难她。
……
裴沅苦笑一声:“清扬的母亲是个苗疆女子,是她教会了清扬酿酒。”
褚昭万万没想到,裴沅竟然会在自己面前提起他早逝的亡妻。
裴沅没有看褚昭自顾自的说:“那时我在南疆为官,一日闲来无事去郊外闲逛。恰巧遇见一群少女在郊外踏青,苗疆的女孩大都能歌善舞。当时她们正在对山歌,素黎一人和她的一群姐妹对唱,清歌婉转摄人心魄。我当时就看痴了竟鬼使神差的吟出了诗经中的野有蔓草……”
当年的裴沅少年得志,年仅二十三岁就高中进士。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仕途会一帆风顺,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身为新科进士竟然会被派到南疆这种蛮荒之地做一个小小县令,面对这种安排裴沅是不甘心的,可是他又舍不得这次机会,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七品县令之位,正经八百的一方父母官。最终裴沅还是不情不愿的赶去南疆上任。
可惜天意弄人,老天爷和裴沅开了个玩笑,就是在这蛮荒之地,他遇见了自己的命定之人。一曲清歌入了她的耳,那个娇憨可爱的蓝衫女子入了他的心。
后来的一切仿佛水到渠成,两个人因对歌相识,也因对歌定情。
苗疆的风俗歌会对歌,男女互通心曲。可是在那次的歌会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年少轻狂的裴沅身着一袭青衫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当着大家的面吟唱了一首野有蔓草,身穿盛装的素黎唱了一曲淇奥与裴沅相和。虽然当地的百姓大都没听过这两首诗经中的古歌,可是看这两个人之间眉目传情的样子傻子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更不用提那几位目睹了二人初见的姑娘她们早就知晓:素黎姐姐对这位汉家阿哥芳心暗许。
苗疆本就民风开放,男女之间更是讲求两情相悦。对歌定情本是无可厚非,可是裴沅的出现却让素黎的爹娘犯了难。
“这小子可不是山寨里的后生,他是从中原来的,还是朝廷派来的县令大人。素黎你可想好了?”素黎的阿爹元成当着裴沅的面问素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