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与积石山黎掌门去了信,这几日,你便送明轩和梓儿一起过去吧。”晚膳过后,程晋祥将儿子叫到沁芳园,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躺在竹椅上纳凉。
程父不解,若是父亲答应安南侯世子同梓儿的婚事,为何又将梓儿送走,若是不同意,为何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想法,将梓儿送去积石山。
“近日安南侯为其世子向梓儿求婚。”
“父亲应了?”
“我见那世子德才兼备,于梓儿来说,确是极好的归宿”
程父一向寄情于山水,不问朝野之事,可不代表他愚笨,如今的大乾,豪强割据一方,父亲纵然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朝中也不乏堪当大任、治世之才,可如今王族之人只知安逸享乐、争权夺势,这风雨飘摇的王朝又能兴盛几时?幸而安南侯镇守南境,远离这血雨腥风的党政之争,到也是一方净土。
“儿子听闻世子从今往后,便托付在戚太妃膝下,父亲又为何将梓儿送去积石山?”
“程家只有两位嫡女,莲儿入宫,梓儿就离开长安城吧!”
程父明白父亲的意思,一个未长成的世子,又留在长安为质,父亲答应的是安南侯儿子的亲事,并不在意是哪位公子,甚至不在意这婚事最后是否可以修成正果,不过是两家的契约而已。无论如何,如今这结局亦是最好的了。
据说每隔五年,积石山便会于九月初选拔学子入山学习,还会在新生入学当日举行试剑大会,选拔优秀的学子作为掌门弟子,习治国□□、领军作战之术,程明轩这几日一直兴冲冲的等着启程赶往积石山,好赶上这次盛会。哪知今日父亲回来竟要妹妹同行,出发的日子竟然还定在了盛会的后一日。
“明轩,过来!”赵氏看到儿子站在厢房门口,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便笑着朝他招手。
“若是想家了,就给阿娘写信,阿耶和阿娘就去看你,好吗?”赵氏摸着儿子骨骼分明的肩膀,虽稚嫩却隐隐暗含力量,不知不觉,依偎在自己怀里需要人一口一口喂着吃饭的小男孩,也已经长大了。
“阿娘,大兄的太学每年除夕还会休课,为什么我不能回来呢?”
程明熙原在宫邸读书,后祖父让大兄入太学,以响应朝廷为选拔真材实料、踏实肯干之经世之才,成立太学,贵族子弟和寒门学子一同学习的号召,太学选用“名于古今、温故知新、通达国体”的名儒授课,学习内容不仅包括五经十四家,还涵盖辞赋、绘画、书法等,是以课业十分繁重,一年之中除了除夕都不得休息。
“积石山比不得长安城,山路难行,且路途遥远,习武需要长久的坚持,若是逢年过节就回家来,那你可学不好!何况,这次机会是你阿耶向祖父求来的,你要辜负你阿耶的一番苦心,半途而废吗?”
“阿娘,我一定好好学!”
“好孩子,到了那里之后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阿娘,女孩子都是呆在闺房习字绣花,小妹哪里能和男孩子一样学习武艺呢!”程明轩不是不愿意带着妹妹,实在是习武辛苦,且若练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圆,实在也不好看。
“你妹妹体弱,不为学习武艺,只是强身健体,黎师傅有个女儿也在习武,恰好可以有个伴。”
“那阿娘,我们能这几日出发吗?”
“你父亲这几日有事要忙,需得晚几日,不过你放心,你祖父一早便给黎掌门去了信,今年考较本就晚,不会耽误的,不过那里所有的师傅都是一样要求严格,你可不能给你祖父丢脸!”,程明轩日日早起习武,赵氏早几日便看出了儿子的小心思。
“阿娘放心!我不怕吃苦的,那我去看看小妹。”程氏看着这几日明显轻松许多的儿子,心里也很高兴,只是接下来的几年,这两个孩子不能回长安城,又不免心下怅然。
......
程太夫人听闻不仅孙儿要去,小孙女也要一同跟去,虽是老爷决定的,到底还是免不了迁怒别人,这几日餐桌上都不待见儿媳赵氏。
“你做母亲的,这般挑食,不怕孩子看见了,有样学样吗?”,赵氏素来吃不惯北方这种大块带骨头的肉。
“婆母教训的事”,赵氏明白婆母如今心中有怨,不过于这等小事上撒撒脾气,笑着道了歉,便朝着那盘叠放了几块羊肋排的彩绘青瓷大圆盘上夹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小口小口的咬着上面味道寡淡的瘦肉。
二房冯氏是个处处要强的妇人,郎君在朝中任要职,自己又是长安城中世家女儿,而赵氏不过是会稽郡一富商之女,怎能同自己相比,可三弟待她却如珠如宝,婆母寻常也并无轻视,反观自己房中几个妾侍倒是各个得宠,又生下了两个庶子,是以这种关乎礼法仪态之事,素来便爱高高在上的指点赵氏几句。
程太夫人望向二儿媳冯氏,见她今日只是默默夹着桌上的青菜,并不开口说话,见无人开头挑事便也只能作罢了。
实则二房冯氏最近春风得意,女儿得了宫中德夫人的青睐,日后若是争气,便是嫁给太子殿下做良娣也是极有可能,便是瞧见最近婆母有心刁难冯氏,也不似往常一般无事也要刺上三分,一顿饭便这么寂静无声的吃完了。
积石山上主张清修,是以不仅不能带婢女小厮,除了一年四季简单的几件衣物,其他的都不能携带,所以程父赵氏带着一双儿女,共乘一辆马车轻轻松松便上路了。学院建在山顶,地势高,山路又不好行,几日后到山脚下,赵氏便只在客栈休息。第二天一早,由山上一位领路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一路步行上去,此处偏远,一路上渐渐少人家,多走兽,一行四人,说说笑笑,极像出来郊游。
一直行到落日的余晖照耀山中,将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影,才见到藏在一株参天古木之后,两扇毫无雕饰却无端让人敬畏的木门,甚至那门头上连个名字也没有题。
“前面便是了!”
“行云师兄,这里为何这般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