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团圆夜,这已经是自乞巧节后程梓跟随祖母第四次入宫了,马车行走在市井官道上,程梓正透着车子周围的的纱幔感受着长安街头的繁华。
赵氏坐在女儿身旁,看着她新奇的望着街头兜售的小玩意,德夫人最近频繁以各种缘由宣两个女孩入宫,怕是下一步就是以膝下无子,宫中寂寥为由,提出让两个侄女留宿宫中小住为伴。
赵氏早看出德夫人有意要女儿与宫中皇子培养感情,日后为妃,婆母也有此意,可她膝下三个孩子都遗传了父母自由不爱拘束的性子,那宫中人心叵测,纵有泼天富贵,日日与人勾心斗角又如何能快乐呢。
“阿娘有心事吗?”程梓转过头看到母亲望着她发呆,蹙着一双柳叶似的细眉,一脸凝重。
“梓儿想像你姑母一样住在宫里吗?”
“不想!”,虽然每次进宫姑母都会给自己准备好吃的糕点,也有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可宫中也有许多规矩,就像那么大的一个园子种了那许多的花朵,却不是人人都可以看的。
如今小女儿不过七岁,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哪里能懂得这许多,自是要做父母的操心。只婆母与妯娌都觉得此事乃两个小女儿的锦绣前程,做女人的一生有个身居高位的郎君,于这长安城才是顶尊贵的脸面,加之程氏乃名门望族、树大根深,日后有几个兄长护着,也不怕受气。但关乎女儿姻缘,此事,还是再与郎君商议商议吧。
如今宫中赏月本就是妃嫔们同家人团聚的日子,一般都是召了娘家女眷于各自宫中热闹一番,说些知心话,申时入戌时出,统共两个时辰,德夫人有意让侄女同宫中几位殿下亲近,便领着侄女前往皇后在望月楼中举办的宫中小宴。
如今宫中几位殿下都未离宫建府,且四殿下和六殿下即将到了定婚的年纪,是以宴会上并不只有程莲程梓两位小姑娘,还有几位名门淑女,其中就有柳家姐姐柳依依,因着七夕宴会跳了一支惊艳众人的七盘舞,又据说她德才兼备、温恭淑慎,皇后十分属意让她做四殿下的王妃。
名为品酒赏月,一众妃子们坐在那里,那里能各自沉思,互不聊天,便打发了小辈们各自玩去。
四殿下提议要玩时下宫中盛行的射覆游戏,命宫人寻来了许多红绸布包着的银质器皿,在坐之人将自己周身之物或者是附近能寻到的花花草草亦可,放入那盒子中,再给出一句提示,余下众人一一猜那盒子中是何物,猜的人不许直接说出答案,而是说一个关联词,由出题者领会。众人猜毕,出题者可以质疑某些人猜的不对,要求给出解释。这时,猜的人必须引用经史子集里的某句典故,既包含所猜物件,又包含他说的关联词。如果质疑失败,出题者接受惩罚,如果质疑成功,则猜题者受罚。
程梓于诗词歌赋这等风雅之事本就不甚有兴趣,那经史子集更是读来就头疼,勉强过了两人,到了那第三人出题,提示语是“天上仙子一拂袖,人间四时香馥馥”,程梓以为那盒子中的定是如今十分应景的在月光下绽放、香气扑鼻的月季花。
便猜了一句“别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斗雪霜中。”
谁知那盒子里竟是一枝香馥馥的桂花,如此一轮下来,竟被画成个花脸猫。
在坐数她年纪最小,众人便也不再为难她,索性说个什么也就放过了,可程梓觉得实在没意思,虽说都是有一番故事的趣事,可引据论典她也听不甚明白,好在一众兄长姐姐瞧着一脸墨汁的她着实忍的辛苦,索性放她离席自去玩去。
望月楼距离那只小猫藏身的荒殿不远,程梓包了些糕点鱼干,索性逗一逗那只有骨气的猫,说不定还能碰到那眉清目秀、貌若潘安的小太监,姑母上次说要吩咐人关照他一番,刚好问一问他最近是否过的好了些。
程梓着实是个不认路的,上次一路有宫女指引还能从那荒殿找到明光宫,如今路上连个人影儿也不见,是以在这种了奇花异草的百花园里转了许久,也并未寻到出路,倒是瞧见了那簇触之颤抖不已的痒痒树,玩心大起,踢了踢那树枝,扑簌簌落下许多花瓣来。
今夜月朗星稀,虽然诺大个天幕仅仅就挂着一轮圆月,四周却是一片清明,不若百日那般耀眼,别有一番朦胧意境。程梓爬到近处一株小桑树上,但这园子里也种了许多高一些的灌木,遮遮掩掩,小路都看不大清,便歇了送糕点的心。
哪知道想要回去却走到了那处荒殿门口,只里面静悄悄的,殿门竟也从外锁上了。别处宫殿大都门墙修建的十分宏伟高矗,这殿门破破拜拜,院墙修葺的也不用心,程梓借着墙上斑斑驳驳的裂痕就爬了进去。
架子上的小猫早已团着胖乎乎的身子睡了过去,程梓学着喵喵叫了两声将那只小猫唤醒,大抵与这等小动物,一回生二回就熟了,慢条斯理的吃着帕子上的小鱼干,果然投其所好才能拉近关系。
“瞧着比上次胖了许多,最近伙食很好呀!”程梓趁着它吃小鱼干,就伸手撸了撸它的毛,这猫是那小太监喂养的,看来他最近过的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