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身上穿着华美和服的女人急匆匆地在走廊里小跑，光洁的额头微微沁着汗。

听说是有相当重要的工作安排，她就立即过来了，一路小跑，快到那扇熟悉的大门前，才放慢脚步，等走到门边，呼吸也喘匀，她才轻轻推开门。

门后面是一间办公室，空间很宽敞，就放置了一张办公桌，桌案后边有一黑发男人正低着头处理手底下的文件，桌边停着一辆摆放了许多卷轴的推车，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室内没有摆放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东西，显得非常空荡。

但是跟周围空间相比，那张办公桌上堆积的东西却实在是太多了，满满的都是文件纸，右手这边是还没处理的，已经叠得有男人的眉眼那么高。

如此夸张的工作量，一般人就算通宵都根本完成不了，就只有这位可以如此任劳任怨地完成。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况，但她还是忍不住感慨，阎魔殿的第一辅佐官真的是很辛苦啊。

进去之前，她敲了敲门。

男人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然后才停下笔，抬起头来，颔首道：“辛苦了，阿香。”

女人微笑着走过去，在桌边停下，也柔声说道：“您也辛苦了，鬼灯大人。”

“新送去的一批狱卒现在情况如何？”

“大体跟之前的没有多大区别，不过，你特意提到过的那个小芥末是真的很不错，现在已经完全适应狱卒的工作了。”

鬼灯点点头，嘴角挑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他跟芥子一样，是天生的鬼畜型人才。”

“阿嚏！”

远在大量受苦处的某位白毛狱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起手来揉了揉鼻头，皮肤似乎有些薄，才两三下就把白皙小巧的鼻尖揉红了。

那一双眼眸仿佛凝聚了鲜血颜色的殷红，眸光流转之际隐隐透着一种迫人的妖媚，打喷嚏时，眼角挤出了生理泪水如同点缀在他眼角的两枚珍珠，让人忍不住看，看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他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很年轻，眼神也很干净，仅看外表的话，实在是很难让人把他跟狱卒一职联系到一起。

直揉到鼻头生疼，他才放下手，继续打开打喷嚏之前放在另外一只手上的赭色圆盒。

盒盖打开后，从里面飘出一股相当刺鼻的气味，像是辣椒、薄荷与其他某些类药草混合的味道，稍微嗅一下，都觉得浑身难受，五脏六腑同时颤抖。

躺在一边穿着白色寿衣的亡者一闻到这股气味，脸上立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身体不断地往远处挪动。

但没挪多远，他就被少年一手抓着头发给揪回去了，手臂纤细，但力气很大，揪个人像揪一只小鸡仔似的轻松。

“绕、饶了我吧。”亡者哭喊着求饶道。

“嗯，今天就到这。”看着原来哭得涕泗横流的亡者骤然间定格的神情，少年眨了眨眼，淡淡道，“我的药刚好用完没补充，可惜了。”

盒子里几乎是空的，只剩下一点点药渣子，太少了不够用。

他把盒子重新盖上，又转眼看了看边上的亡者，一眼就瞧出他暗地里松了口气的心思，勾了勾嘴角，道：“这次就算了，下回我会用新的辣椒品种，保证比这盒的效果更好。”

亡者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惊恐。

阎魔殿里的两位还在聊着以他为中心的话题，阿香问道：“话说回来，他真的是兔妖吗，我怎么感觉不大像呢？”

鬼灯道：“他本身是画灵，画里有兔子，他一开始是以普通兔子的模样现形，混入了天界桃源乡的兔群里，后来被发现才送到这里，我让他跟着芥子在如飞虫堕处锻炼了一段时间，后来你那边人手不够，才调过去的。”

“如飞虫堕处？”阿香轻声惊呼，眼神里透着一丝意外，“那孩子真不简单啊。”

如飞虫堕处是大叫唤地狱里一处特殊的小地狱，一些在世时曾有过经济犯罪的亡者会被送到那里处刑，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就是能言善辩，心志不坚的狱卒容易被对方蛊惑，对亡者产生怜悯心，降低惩罚力度。

但反过来看，能够适应那里的人才，心性那是绝对的坚定。

“嗯，芥子也相当认可他这点，而且同样是在桃源乡当过药师学徒，用药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那他后来怎么变化出人形来？”

“他自己说那是画里抱兔子的人，变成人型可以完成更多工作，情况也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完成了更多的工作，且更有效率。”

阿香恍然：“原来如此。”

话题似乎扯远了，这些应该不是什么重要消息或者工作安排吧。

就在她感到困惑的时候，鬼灯又说话了，这次是忽然间换了一个话题：“最近三途川川水变得浑浊，毒素浓度奇怪地降低了许多，八寒地狱和八大地狱我基本都巡视过了，没发现异常，跟其他辅佐官交流，也没有发现问题……”

阿香皱眉道：“您怀疑是现世那边出事？”

“负责现世的迎接科还没有报告说有异常情况发生，但是，终究不能掉以轻心，我准备让一批狱卒到现世去巡视，而且最好不是鬼狱卒。”

鬼狱卒天生对生者气息敏感，需要经过一定训练才能克服生者气息对他们的诱惑力，把持住自己，动物狱卒在这方面的情况比他们稍微好些。

“您是打算用动物狱卒？”阿香顿了一下，才明白这话里的另一个意思，“您是想让芥末酱去？”

芥末一开始是算进动物狱卒的规制里，现在变化成人形了，但他不算是鬼，因此就没改动。

鬼灯颔首道：“不错。”

“可是他才成为狱卒没多久，之前也没有到现世的经验啊？”

“经验可以通过时间累积，关键他的能力和性格都可以，所以我打算让他先跟着迎接科的鬼转一转，然后再决定。”

“我明白了，回去我就跟他说说，对了，什么时候启程？”

“最好就明天。”

“这么快！”

时间紧说明这事急。

阿香没再废话：“好，我回去就立即找他。”

她赶紧回到众合地狱的管理处，刚进门就看见一白头发的小矮个在里面转悠，之前她就跟芥末说了让他来这找她，于是他忙完工作就立即过来了。

来之前他还换了一件干净衣服和腰带。

说是腰带，实际更像是一条链子，成人拇指粗的黑色长链穿着一颗颗白色的珠子，每一个都有乒乓球的大小，表面有种磨砂的质感，不透明也不反光，看着有些奇怪。

芥末的腰原来看着很细，戴上这一条腰带后，就显得胖了一圈，腰围倒是正常了许多，至少不会引起别的女狱卒的围观，工作的时候他会用普通的腰带，但平时他更喜欢戴这个。

“芥末酱。”

芥末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女人，礼貌地躬身作礼，道：“阿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