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
雨前深吸一口气,冲走到身前的魂体微微一笑,道:“您好,请喝汤。”
这是一个沉默的投胎鬼,微微低着头,眼神很有规律的起起落落,视线始终停留在……破瓷碗上……他没有像其他投胎鬼那样叽叽喳喳,也没有像他们一样东张西望,甚至对他们的讨论都充耳不闻。唯一大幅度的动作就是迈脚向前。
——很好。
雨前很欣慰。难得碰到如此安静乖觉的投胎鬼,眼里的笑意不免真诚了几分。
魂体一直纠结着“与人同碗而食”的问题,没想到纠结的目标近在眼前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轮清音。那声音泠泠如寒泉,徐徐如松风,一下子让他耳边嗡嗡不停的背景幽谧静旷下来。
魂体不禁一愣,慢慢收回停留在破瓷碗上的视线,扬起头,寻声望过去,一时清辉扑面,恍然如落雪,如坠月。一个颀长的身影就这样在猝不及防中、在满眼的清辉中一点一点显现。一袭雪白飘逸的长衫,一根碧玉簪,一头乌缎发,一张濯净明俊的脸,一双点漆脱凡的眸。
而那如渊似潭的眸眼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魂体直觉一股电流从脚底板直击天灵盖,不禁眼睛发直,嘴唇颤抖。他无声嗫动半晌,才从一阵酥麻中缓过些许神儿来,异常激动的问:“你,你你是孟婆?‘孟婆’的孟婆?”
“嗖——”刚刚爬上心头的那一点点欣慰一下飞的无影无踪。雨前心里抓狂,面上却不想表现太过,只好又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嘴角的弧度在可亲的范围内,催促道:“请喝汤!”
魂体看着他傻笑也不接碗,无意识的应着,“啊……”
雨前手往前一递,碗里的汤忽悠荡了两荡,咬牙又说了一遍,“喝汤!!”
“啊……啊!”魂体猛地回神儿,手忙脚乱的接过碗,“喝、喝喝汤……嘿嘿……我,我喝……我喝……”魂体直勾勾的盯着雨前,看也不看将碗举到嘴边,“咕咚!咕咚!”一口气就灌了下去。
“咦?”雨前一挑眉。
魂体被他眼里乍现的星光迷住了,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嘴角挂起一丝银线,亮晶晶的滴淌。脚下的步子不自觉的往他那边蹭,边抹嘴边呆呆道:“我,我喝完了……喝完了……呶……谢谢……谢谢你的汤……和,和和……呃……碗……”
雨前噗嗤一乐,“你是第一个谢谢我的汤的……嗯……我该说什么?哦……不客气……”
魂体痴了,伸出手,“你,你真真好看……嘿嘿……”
魑鬼缩着脖子,一边偷偷摸摸的拽报信的,一边偷眼向桥上瞟。
这一瞟,差点儿让他魂飞魄散。
“坏了!”魑鬼一个箭步蹿上桥。
雨前正盯着魂体手里的碗,暗自琢磨着自己有没有眼花。如果没有,那么这家伙挨唇的那一瞬忘忧碗的确耀动着金光?
——几百年都没见过了……莫非……
雨前打量起魂体,思绪兀自飘远,内心还有些小激动,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之间越来越不对劲儿的距离。
魑鬼大喊,“师父——”
“嗯?”雨前寻声扭头,余光里忽地笼罩来一团黑影。他皱皱眉,只当奈何桥头又飘来了几朵冥云,也没在意。他看向魑鬼,满脸被打断的不悦,但依旧笑着,道:“怎么了?”
魑鬼咽了咽口水,速度不减,“……啊……哦,小信儿来报,说,说阎王大人找您……”
“哦。找就找吧,你跑什么?让他等着,还有……”雨前正准备清点一下人数,却在侧回脸的一瞬间看到魑鬼惊恐的眼神,终于料感到了不对劲儿。
——嗯?
他一拂袖,想要挥走散不去的阴影。
“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