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两个孩子金童玉女,既懂做生意,又懂孝顺长辈,以后什么也不愁啦。”
“哈哈哈,本来也不愁。”
祝远峰爽朗一笑,看似坦然无城府,说的话却意有所指:“我们家芮芮就是福星,她一回来,什么都好起来了,什么事都顺利了……你们说是不是?”
“是呀,福星高照嘛。”
在座都是明眼人,哪里不懂他指的是什么,无不称“是”,大局已定,赢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晚的菜色十分丰盛,虽然只有十道菜,但是每一道都精耕细作,原料极其讲究。
比如“发财好市金元宝”,实则鲍鱼扒娃娃菜,鲍鱼厚身、平滑、饱满,用的是陈年3头日本纲鲍……大到现在都少有这么大的了,一只的价值抵得十桌菜。
还有“蜜运佳偶好事来”,是果皮蜜汁煎金蚝。
生煎金蚝是最经典的菜式,蚝干生煎后的颜色呈金黄,令人垂涎欲滴。不是所有的蚝干都能称之为金蚝,必须是汕尾晨洲蚝岛的生蚝生晒而成,只有这个区域的蚝干才能称之为“金蚝”。
也有传统的菜式,如“三喜临门凤腾飞”,就是腊味火鸭笼仔蒸鸡。还有贺年菜少不了的萝卜糕、芋头糕、年糕,名叫“步步高升福满载”,是内含元贝和鲍鱼的腊味萝卜糕。
许芮最爱这个,像是甜品的质感,又吃得出萝卜糕的味道。蒸过的腊味刚刚好,口感又滑又嫩,她足足吃了一整碗。
再要盛第二碗时,被骆涵劝住了,“你肠胃不好,晚上吃多了这个不消化,还是喝些汤吧。”
许芮本想反驳,但是想到印度那一役,大家的肠胃都经历了终极考验,就她一败涂地……于是悻悻的打消了再次挑战的念头,大过年的肠胃炎,那就太丢脸了。
骆涵给她盛了一碗汤,今晚的汤是“花团锦簇庆团圆”,也就是鲍鱼鸡丝花胶豆腐羹。
这道菜的关键在花胶。
花胶的品质天差地别,最贵的要数黄唇鱼金钱鳘鱼胶,一个陈年黄唇鱼胶的公胶,曾以230万的价格卖出。当然,这种花胶已经收藏价值大于食用价值。
晚宴上的豆腐羹,用的花胶是印度的金钱肚鳘鱼胶,属于顶级花胶之一。
好的花胶味轻不腥,有弹性又润滑,越老口感越好。
许芮接过汤碗,轻尝了一口,“好甜,汤味好正,还有陈皮的香味。”
骆涵擦了擦手,笑道:“你喜欢花胶,再试试这个鲍汁香菇花胶扒,应该合你口味。”
许芮笑着眨了眨眼,“贤叔的菜没有不合我口味的,我外婆都离不开他。”
“那我以后得和贤叔学一手。”
骆涵也笑,然后用手帕帮她擦了擦唇边,动作温柔自然:“别吃太饱,一会儿还要喝好多茶。”
许芮笑盈盈的看着他,莫名的觉得汤更甜了。
不止他们俩甜,其他亲朋戚友们也看得出两个小家伙甜着呢,又是擦嘴,又是盛汤,还不时咬耳朵说悄悄话……完全是热恋中的小情侣。
当然了,可不是哪对小情侣都这样幸运,能这样早就得到几家人的祝福。
*
许芮和骆涵在另一桌,桌上都是小辈,有些她还记得,有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却记不得了。
更何况,她辈分高,还有几个小可爱,管她叫“姨”叫“姑”的。
这些小家伙只有三四岁,有些是黑发黑眼的,有些金发碧眼。不知道混了哪里的血,有多又少,但是一个个都长得很可爱。
孩子们中英法文交替着用,着急的时候,还会说许芮和骆涵也听不懂的语言。
小孩最聪明,知道谁才是主人,也都喜欢长得好看的。
许芮和骆涵,无疑是小辈里最好看的两个,他们刚吃完,就被一群小孩抱住了大腿,拉住了衣角,一个个都不撒手。
“姨姨,姨父,我们想玩烟花,带我们去玩烟花好不好,好不好嘛?”
许芮哭笑不得,“哪儿跟哪儿呀,还没订婚呢,你就当姨父了,一下子老了好多岁。”
骆涵却不以为意,反而喜欢这种感觉,眼角眉梢透着愉悦,他抱起其中一个孩子,“再叫一声,叫大一些,我等会就带你去放烟花。”
许芮瞪大了眼,这个幼稚的家伙不可能是骆涵!
然而小孩们才不管呢,一下子“姨父”声此起彼伏,连该叫“姑父”的也叫成了“姨父”。
眼看骆涵真要和小屁孩们出去疯了,许芮连忙拉了回来,“等会儿啊,至少得敬了茶再说。”
按规矩,这杯茶都是初一来给长辈敬,不过今晚特别一点,难得聚齐了这么多长辈。大家天南地北,都在忙各自的事业,往年很少凑在一起,第四代、第五代之间的联系较从前疏远。
许芮作为外公孙辈的独苗,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一个第五代,理应有这份责任,给长辈们正式的敬杯茶。当然这茶也不白敬,一杯就能赚一大封利是。
对外派利是都是小红封,多半是几十港币,对内派却是上不封顶,丰厚程度与压岁钱无异。
这里的都是许芮的长辈,身家一个比一个丰厚,难得见她一次,自然出手阔绰。
那些红封里装的不是支票,就是股票。
还有位豪气的表叔,送的居然邮票!
“哈哈哈,Sherry你可小心些,你七叔的利是最薄,却价值一台林宝坚尼。”
不用他人提醒,许芮也知道这邮票的价值了,哪怕她根本不懂集邮。
因为邮票上写着“大清邮票”!
精美细腻,黄底红印花,雕刻凹版印刷着“当一元”的繁体字,以及“1dollar”。
祝家七叔是个颇斯文的人,他向许芮介绍着邮票的来历,“这其实不该叫邮票,我们叫红印花,原本是一种印花税.票,清代邮政加盖改值后,就当作邮票使用。也称为红印花加盖票,是1897年发行的,算是有些价值……”
许芮可不信只是“有些价值”,小心翼翼的嘱人收进保险箱。
这家伙不比支票、股票,擦坏一点分毫不影响价值。
这么多年的老古董,薄薄小小的一片,真是擦掉了一丝丝,可能就少了十万八万。
大家见状都笑,“老七你干嘛送这样没趣的东西,把Sherry紧张得,其实她恨不得你直接送台林宝坚尼,是不是?”
“我看也是啊,Sherry你拿了驾照没有,表舅送你一台车好了。”
“Sherry才17,哪里拿得了驾照?”
“怎么不行?”
定居美国的一位叔伯笑了,说了一条妙计:“美国不少州都能16岁考驾照,Tommy应该知道啊,怎么不带着Sherry将驾照拿了?在那边做什么有驾照也方便很多。”
有人乐道:“瞧你说的,以后她姓Rochester,在那边还能有不方便的事?”
许芮也不是头一回遭人打趣,并没有太往心里去,笑笑着就过去了。
没想到,她不往心里去,外公却是竖起了眉头,不冷不淡的说:“姓Rochester?我看在改姓Rochester之前,改姓祝不是更好。”
众人一愣,外孙女改姓,当然不是什么心血来潮,大家也早有心理准备,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们旋即会意,“哎呀呀,中文改姓祝,英文改姓Rochester,并不冲突啊。”
“说到哪里去了……”
许芮却没想过改姓,只当外公是玩笑话,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骆涵握住了手。
他低声说,“芮芮,别扫外公的兴。”
许芮当然不会扫外公的兴,今天外公兴致很高,又是大年夜,亲朋高坐,热热闹闹,看得出他许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就像打了个翻身仗,洗净了一身晦气。
想想也是,就在一年前,外公身患绝症,在B市的年夜冷冷清清,群狼环伺,危机四伏。
这一刻,也就更显珍贵难得。
祝弘森染了些酒气,微醺着双目,看向眼前的傻孩子,一字一句的问她:“许芮,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