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没要训你,别吞吞吐吐的。”太子声音里又带了些郁怒。
“是!奴婢说,这,这孩子是微臣老乡家的。邻居家的,邻居李叔李婶家的!”我说到这儿,也不知道如何再往下说了,心跳得打鼓一样。
“‘李慕斌’这个名字,倒不像是乡下人的名字。”
“这个,他家原来不是我们村的,逃难来的。不知道哪儿逃来的,他……他家里识字。”扯谎扯到一半,还是扯不下去,说了实话。这句实话话音一落,我只觉得浑身起的鸡皮疙瘩都能有绿豆大了。
“他父母叫什么?他家还有别的孩子么?男孩女孩?”太子越问越紧。
“不知道!”我脱口而出,赶紧又解释:“他父母……我们平日里就叫李叔、李婶,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小孩不让喊长辈的名。”
太子叹口气,问:“他家还有别的孩子么?”
“有。”我硬着头皮说:“他还有个哥哥。”
“哥哥?”
“嗯,有个哥哥。也叫个李慕什么。那个字不大好写,奴婢离家太多年了,想不起来了。”捏着裙角的手心里全是汗,我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再透露更多实情了,要狠下心来,放开胆子扯谎。
“你的老家是哪儿?”
“大公子,这个,这个宫……这个有规矩,不让说。”
“我现在命你说!”太子差点要上前一步来揪我领子。
“河源州……”我咬咬牙,说:“河源州重林县大疙瘩村!”
“什么村?”太子失望地问了一句。
“大疙瘩村!村在一个山底下,那个山顶上有块大圆溜石头。别的石头都是尖的平的,就这一块怪,溜圆溜圆的,所以就叫大疙瘩村了!”我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在心里暗暗劝着自己,我也不算是骗他。大疙瘩是比石鹿沟更往里的一个村,跟石鹿沟隔着一道山梁。李老疤在修庙民夫里给李慕贤找的那个婆家就是那个村的。
其实,刚才说话时候,从档案本子里看来的无数地名都在我脑海里打转,可是一想到他或许会安排我送慕斌回家,我这会随口把地方扯远了,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村子一直叫这个名,没改过?”
“没改过!那大石头都不知道几千年了,打有它的那时候,村名就叫这个。”我硬着头皮,做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太子迟疑了一阵,又问:“你确定这个孩子是大疙瘩村里你邻居家的?你没认错?”
“没有!不会错!”我继续理直气壮地说:“奴婢跟他们家住了十多年的邻居,眼看着这孩子长起来的,绝对没错!”
“真没错?”
“没有!这孩子眉毛中间这颗朱砂痣长得稀罕。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能碰上第二个也长这样的孩子?”说到这里,我心里真想跪下来求他别再问了。再往下说,我声音都要抖了。
太子果然没有再问,回转身看着那些拴在栏里闷头嚼着夜草的马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天。
我站在他背后,一动不敢动,只敢暗暗地把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慢慢呼出来。
末了,太子长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也许,世上真就有那么巧的事呢。”
这句话搅得我心里生疼,疼得打了个激灵,差点又把袁落风惹出来。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我只能把话说到这一步,再多说一点也不行了。真一句假一句,不光是再说多了怕漏了的事情,我也没有力气再说了。
“回去吧。”太子猛然回身,大步流星就往回走,一直低着头没再说话。我赶紧小跑着跟在后面,也不敢多言。
快走到院门边,他说:“这个慕斌看也挺伶俐的,就先跟我们同路前行吧。”说着,他推开院门,迈过门槛,说:“明日叫鹤舒好好给他看看,这个不说话是怎么回事。”
“是,谢谢大公子!”等我抬头,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台阶,回了自己房间,在背后关上了门。
我停在院子里,擦擦头上的冷汗,回身把院门插上。
这一关暂且算是熬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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