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华冷冷的道:“小王知道原公子是读书人,这一点,你不必字字句句都来答复我。既是如此,话里便不必咬文嚼字,你何妨直说,我就是个左摇右摆的墙头草便了。不错,我确曾几度易主,但那皆是因势利导,当生存沦为最卑微的愿望,你所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时,旁人再多质疑,却又来理它作甚?像你这样温室中长大的少爷,又怎能体会那些千方百计,只求留得一息,苟延残喘之人的悲苦?如果我能跟你交换身份,那么咱们再来看看,我做的是否比你更出色?以前我便是不甘,为何有些人命好,生来已拥有一切,而有些人再如何努力打拼,得到的也终将失去?再到后来,我才逐渐想通,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那就唯有凭着实力,创造出一份属于你自己的公道来。至于若瑜,你们也不必将我当做她的救世主看待,我会救她,只不过觉得她同我很相似而已。我们本来都不是强者,却可以凭着自身努力,同样不输于人。在她身上,就好像看到了许多我苦苦追逐已久的东西,不忍心见她失去仅有的幸福。就如同是……见她拥有,就好像自己也拥有了一样。至于你,我并不需要得到你的任何赏识,你愿意怎样看我,还是随你的自由。”
原翼道:“话是不错,我对你这小子,印象好得很。若要做我妹夫,是勉强够格的了。平叔叔,您觉着呢?”上官耀华神情窘迫,似是竭力掩饰心虚,道:“谁说要做你妹夫了?本王是皇亲贵戚,成婚一事,自由得皇上旨意。对若瑜说那些,不过是给她些活下去的勇气罢了。”越是推脱,表情愈显慌张。
忽听一旁平若瑜轻咳两声,嘴角又淌下几缕鲜血。上官耀华只感心脏一紧,俯身将平若瑜抱起,还在生硬的找着借口,道:“正好,我刚要回京城,向义父复命。天子脚下,倒有不少真才实学的名医,就请他们瞧瞧。到时这笔钱……平庄主,我知道你并不富裕,那款子交托在本王身上便是了。”
平庄主道:“我也随你去!”见原庄主父子似笑非笑的瞥着自己,忙道:“我可不能看着辛苦养大的女儿,随随便便,就给你这外来小子拐跑了。”
原翼低声笑道:“瞧这一对翁婿,都是强要面子的死硬脾气。”原庄主也低声附和:“怪道有句话叫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此番回京,估摸着是丈人爷见亲家去的。”原翼微微一笑,顾着二人面子,不再拿他俩开心。
此前原翼所料不错。李亦杰经他搁在沙滩上,体内一股真气缓缓流转,不一会儿就将被封的穴道冲开,意识也终于恢复自主。身子仍有些疲软乏力,强撑着站起,四面环顾,眼前虽是个陌生地带,却尽可肯定,绝不是那豪华富丽的平家庄。
只是平庄主将他作为最大赌注,也曾几度扬言,要立即开办大典,请他禅让盟主之位,连宴请宾客观礼的喜帖也各自派出,难道还会半途取消了不成?又或是南宫雪传回情报,才使他回心转意?
脑中乱作一团,无论如何,至少暂时获得了自由,平家庄那个鬼地方,是再也不愿回去了。唯恐耽搁一久,平庄主心绪又变,勉强望明路径,先一步离开。而就在他踪影刚隐没不久,平庄主一行人便经由海中秘道,登上了岸。
李亦杰一路向北而行,真气在行走间缓慢恢复。等他到了第一处城镇时,体力大致又转为生龙活虎,连自己也要惊异功力之深。向镇上百姓打听方位,买了一匹快马,向辽东而去。所幸他虽给平家庄中人软禁,身上一应什物却未曾取去,否则连如今买马,以及日后沿途住宿的银两,也拿不出了。
他本想先到京城复命,但一想到落在江冽尘手上、而今深入敌巢,生死不明的南宫雪,心头好一阵担忧,竟全然占据了其余思想。这才临时更改决定,有意到辽东武林盟总舵,向一干同盟商议对策,定计解救南宫雪。反正自己已安然无恙,她也不必再勉强听从平庄主号令。
虽说如此一来,难免背上个言而无信的恶名,恐怕一向规规矩矩的师妹也不会答应。但他却实连一刻都不能多忍,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子随时有性命之险,心里疼痛得就如有把刀在割,到时纵使受尽唾骂,全由他一人来背便是。假如是南宫雪不肯离开,那即是用强将她打晕,也定要救她走。
主意打定,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奔辽东。这与京城本是同一方向,到了太原一带,心中曾稍存犹疑,随后心头一寒,暗道:“反正在他们眼里,我也算不得什么。任务成败与否,都不会多惹褒贬,谁屑关心?”
不知过得几日,途中数次更换马匹,总算赶到了武林盟总舵。下马之时,整个人大汗淋漓,犹如在水里洗过一般,几乎是从马背上瘫了下来。
几名充当守卫的各派弟子提着长枪冲上前来,喝道:“你是什么人?不许动!”李亦杰抬起头,将面前乱发拨到一旁,抹了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沾遍的污泥,道:“是我。”这一开口,才听出自己声音沙哑已极,看来这一趟奔波,远比料想中狼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