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开口询问,平若瑜倏地抬起头来,双眼是一片血芒,看入深处,却是全无神采。眉眼间显出几抹诡异的鲜红,头发根根直竖,如同数根倒刺,在空中微微垂落。
众人中即连原家父子,也未曾见过这等诡异情形。原庄主皱眉道:“平兄,令爱这是……”
平庄主垂头丧气,勉强抬头道:“你们知道,瑜儿刚才服下的是什么药?那是我研究到半途的成品……不同于以往单单提升潜能,而是在短时间内,强行动用体内能量,突破常规限制,发挥到了极致。那就好比在体内,种下一只恶魔,暂时借用它的力量。一旦开始,就无法自行停止,定要等她彻底耗尽力气……然而如此一来,各器官劳动过度,立时便会衰竭,也就同废人无异!那种后果,打个比方说来,就似是拔苗助长。”
原翼看了看平若瑜,见她还如无知无觉的木头般杵在原地,心里好一阵担忧。道:“平叔叔,您明知这药物于人体有损无益,是害人害己的东西,为何还要专去研究?”
平庄主已欲哭无泪,道:“那药物……我本想给麾下士卒服用,到时攻城陷地,跟旁人动起手来,个个以一当百,又有一腔不畏生死的勇猛,哪有不胜之理?就算战后死伤惨重,但须以高官厚禄相诱,还愁招不到前赴后继的人手怎地?这本是我重出江湖后,有意用作秘密武器的。谁知……瑜儿竟会如此死心眼……”
原庄主叹道:“平兄,咱们四大家族隐居已久,你对世俗权欲,怎却是如此看不开?深陷其中的不仅瑜儿,还有你!你简直是被野心吞噬人性的疯子!”
平庄主道:“如你所言。此药处于研制阶段,另有个致命弱点,仅可达到初步的力量爆发,却不能依从主人命令。且服用者全无自身意识,只知凭借本能行事。而他们的本能,就是杀戮和破坏……”顿了一顿,见四周骚动更剧,压低了声音道:“况且,瑜儿服药时,心头怀有强烈怨恨,可促使药效加倍……”
原翼朝两方望了望,毅然举步,缓慢走到平若瑜身前,轻扶住她双肩,柔声道:“若瑜,你还好么?可还认得我?”
平若瑜初时全无反应,等他连唤几声,视线才缓慢挪转,眼珠子如同僵死的阴魂恶鬼。一言不发,提掌直劈将过来。到得半途,忽而变掌为爪,原翼躲闪不及,肩上划出长长一道口子,鲜血四溅。一个纵跃翻出,停稳脚步,不顾搀扶之人,重又上前探看。
平若瑜此时就如火药一般,稍加触碰,立时便要炸开。原翼同她几番交涉,尽量避不动武,逼到迫不得已,才勉强提手挥拳,草草应付得个三招两式。闹得全身伤痕累累,仍是不愿放弃。平庄主心中不忍,劝道:“瑜儿如今早已入魔,六亲不认,你还是……别再冒险了。”
忽听身旁一人冷冷道:“还没等尝试,凭什么说不可能?”平庄主纵然气焰已失,仍不能容忍旁人肆加无礼。愤然回视,就见上官耀华站在一旁,毫不避讳的冷冷瞪着他,道:“你是做父亲的,竟说要放弃自己女儿,任她自生自灭?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说着径自转向场中一侧,叫道:“原公子!再卖力些!我也支持你!给这个腐朽愚昧的老头子看看,除了世俗之力,凭着感情,究竟能创造出多大的潜能来!”
平庄主大怒,道:“瑜儿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承王爷官腔十足,却也未免管得太宽了些!”此时原翼与平若瑜接了一掌,脚底在地面平平擦出,向后跌出尺许,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拖出两道深深印痕。脚跟一顿,喷出一大口鲜血。
上官耀华与原庄主一边一个抢上,分别搀住他双臂。上官耀华关切道:“原公子,你还撑得住么?”原翼咳了两声,艰难抹去嘴角血迹,苦笑道:“平叔叔,你的药效果然不凡,若瑜出手的确很快,我抵挡不住……”此言一出,周围聚拢的武林先辈登时喧声大作。
原翼续道:“虽然难以胜过,但要暂时拖住她,好给大家撤离机会,却也不难。我尝试几次,总算摸清了少许路数……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刚一挪动身子,方才受伤的腿脚便是一瘸,微一踉跄。
原庄主正色道:“够了,翼儿,你做的很多了。方才一战,你身上落了伤,还得好生静养。后面的事,都交给爹就是。”同时按住他肩头,默默输送内力,助他运功调息。
原翼道:“爹……爹爹……”原庄主默不作声,等得真气在他体内流转一周,翻手收掌,身形一掠而起,“呼”的声向平若瑜拍去。
原翼又默默运过几周真气,转头安慰平庄主道:“您放心,我爹爹他有分寸。但凡情况准许,就不会伤了若瑜一根汗毛……”平庄主苦笑道:“这都是我父女二人该遭的劫数。能安然渡过已足庆幸,还奢谈什么毫发无伤?”